一女子笑道,“我看了那话本,前年雪山里,就是这位师姐将左卫的人马全都挖了出来,轻轻松松便飞到对面山头去了,可不是十分厉害?”
另一人道,“左卫才好笑。男子汉大丈夫,失陷雪地,给这位师姐拎着胳膊从地里拔了出来,扛回去的。”
众人又咯咯笑起来,听起来倒是热闹了些。
又有女子说,“只是看起来有些不大好相处。”
长孙茂急急道,“她性子就是如此。嫉恶如仇,待人亦亲疏有别。若同她熟络起来,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好了。”
一众女子皆笑骂他道,“看把你急的。”
为首那女子又道,“六弟,你功夫较之你师姐,如何?”
长孙茂一阵沉默,乖乖说道,“我自然差远了。”
众人又笑道,“给你几年时间,能赶上去?”
长孙茂道,“恐怕这辈子都赶不上去……”
女子们皆笑个不停,打趣他,“那你成日在她跟前,不羞不惭,不怕抬不起头?”
他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若功夫低,便要抬不起头?天下人全都搬到地洞里去住着,独留我师姐与师父住在地面上好了。”
女子们笑了一阵,其中一个方才嗔怪道,“全天下又不是人人要娶她。离家之前你既许下这等子豪言壮语,来日一个屋檐底下朝夕相处,恐怕全天下人见到你,都得先问一句,你抬不抬得起头。”
叶玉棠一斧头深深劈进树桩子里去,不禁摇了摇头。
长孙茂慌了神,腾地起身来时,身后椅子都倒了,“你们别说这个,回头师姐听见,以为我消遣她,又要挨骂了。”
一众女子笑得不行,“看把你急的。”
笑过之后,其中一人又道,“你若当借口也罢,真心实意的也罢……”
长孙茂急着打断,“自然出自真心。”
那女子笑笑,接着说下去,“无论如何,明年及冠,父亲与兄长必得叫你回家一趟,到时候躲也躲不过。难不成你真打算窝在山上,做一辈子和尚?”
长孙茂声音小了下去,“亦有何不可?”
她劈好柴,搁到柴房之中;经过后院门前,长孙茂始终留神着,一瞧见,便轻手轻脚跟了过来,倚在门口,光顾着笑,又不说话。
隔着墙,那几人聊天声在她听来便更是响亮。
“六弟真心想娶这位师姐为妻?”
“这小子成日没个正形,性情怪难捉摸,总不知道哪句算数。”
“这位师姐模样是好的,只是眉宇间有股野气,不声不响,却好大的气场。我一见她,竟不敢开口说话。”
“你头回见公主,不也这么讲?往后一个屋檐下,我倒要看看你还讲不讲话了。”
“我倒希望她进咱们家中来,好镇一镇你这泼皮打滚的性子,再堵一堵你这说三道四的嘴。”
……
叶玉棠手里拎着只柴火棍,听着这话,回头作势要揍他。
他吓得连连后退,大叫:“棠儿饶命!”
她手头动作顿住, “当着你家人的面,留着改日揍你。”
他脸上一笑,深深鞠躬,“棠儿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她思来想去,仍不解气,复又拿烧火棍恐吓他,“你小子,回头再敢拿话消遣我试试?”
他缩到墙角,“再不敢了!”
她嘁地一声,回头拾柴,问他,“夜里几人吃饭?”
他便又笑起来,乐得声量也高几分,“我这就去问问!”
大抵春雨淅沥,令山路崎岖之外更添泥泞难行,故那日太阳未落山,几位女眷便起意离去。临走之前,其中特意来后院寻到她,请她若得了空,赏脸去长安府上一叙。
说话时,另几人便立在门外看,都是些年轻女孩,哪怕平日再沉静持重,眼底除去好奇之外,仍旧有些敬畏。
及至她点头一笑,道一声恭敬不如从命,几人方才齐齐笑起来,终于松了口气。
直至许久之后,她方才知晓,那日上山女子,除去他家中姐妹之外,为首那位是长乐公主,乃是他准嫂嫂。
她最是不在意他人评说,往后回想起当日,总觉得自己稀疏平常的举止,在那几位年岁相当的女子看来,却仿佛惊世骇俗一般。恐怕往后每每想起山上那位师姐,脑海里总会先浮现她一声大吼、倒拔巨树的画面。
他拿自己做逃婚借口一通浑说,她反倒没往心里去。哪怕他说的时候真心这么想,终究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
比起他的烦人之处,这种小小谎言,更显得无伤大雅。
若说大雪封山,他怕冷不肯练功,倒无可厚非。如今开春近一个月,他反倒比往常更是疏懒不说,陈天累日游手好闲地在她跟前晃悠,真的是……相当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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