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来不及写。
曲听芙难以接受残忍的现实,握着他冰冷的手,趴在病床边放声痛哭:“不是说让我在家等你回来吃团圆饭?不是说等潜龙五号成功交付使用,你就申请退休,好好地陪我安享晚年?立清,我知道你从来都是信守诺言的人,你别吓我,睁眼看看我好不好?”
“当年要是听我的话把她丢掉,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为什么你就是不听呢?她就是个讨债的孽障。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那一刻,曲听芙恨死了曲鸢。
恨意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减少,曲听芙至今仍是对她恨之入骨:“我不知道徐墨凛用了什么方法让她忘记以前的事,但只要我活着一天,她就休想好过!”
墓园入口处车灯斜照而来,凌乱而匆忙的脚步声在靠近,曲听芙知道是谁来了,缓缓地靠向墓碑,试图用体温去温暖她长眠的爱人。
徐墨凛全然忘记了风度修养,更不记得什么长辈之尊,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害怕失去爱人,濒临崩溃,理智全无的男人。
徐墨凛一把将曲听芙拉了起来,力度大得险些捏碎她的腕骨,他眸底覆着冰霜,凌厉薄唇吐出的字眼寒意森森:“她在哪儿?”
跟在后面跑来的甄湘弓着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从未见过他这副失控的样子,三个小时前,她接到孙姨打来的电话,得知曲鸢出门的消息。
后来又被疗养院的护工告知,她帮曲阿姨上楼拿毯子,回来人就不见踪影了,据保安反馈的消息,曲阿姨拖着个年轻女孩闯出后门,好像往墓园的方向去了。
甄湘知道事态不妙,第一时间通知了徐墨凛。
他穿着病号服,身形清瘦,手背的伤口明显是扯掉输ye针弄的,脚下没穿鞋,只穿了双袜子,她从住处出发,路程比他近,可还是比他晚到,可想而知他这一路是如何地风驰电掣。
别说甄湘,就连一心求死,无所畏惧的曲听芙都被吓得不轻,眼前这个男人,黑发凌乱,眼眶发红,浑身戾气,就像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鬼,她毫不怀疑,只要从她口中听到一丁点儿噩耗,他必定会掐断她脖子。
为了曲鸢,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曲听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她往那边走了。”
下一秒,她像破布一样被扔落地面。
甄湘顾不上管她,拔腿就跑,跟着徐墨凛疾行于墓碑间,他虽是病人,但速度极快,没一会儿身影便消失了。
甄湘边找人,边拨通了110:“对,她的Jing神状态非常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自杀,麻烦你们尽快赶过来,还、还需要救护车。”
徐墨凛找遍了墓园,还是没找到人,回首望去,群山静寂,只剩模糊的轮廓,风吹得他衣摆飘飞,如同一把无形利刃,剜出了他的心,丢到雪地里。
他喊出的“曲鸢”二字被吞没了,余音幽幽回荡。
月亮出来了,柔和的清辉洒落,徐墨凛沿着小径,进入山林,尖石划破他的袜子,树枝划伤他的脸,露水打shi他的头发,热意密布他双眼。
他毫无察觉,不管不顾地前行。
寄希望于他从不相信的神明,请他们保佑她安然无恙。
并一遍遍地恳求着:求求你,别再丢下我。
彻底失去她的痛苦,曾经要去了他大半条命,经历一次就足够了。
曲鸢在山林里迷失了方向,被藤蔓绊倒,摔下了山坡,在滚落的过程中,她感到一阵阵的轻松,期盼着尽头是深渊,足够摔得粉身碎骨,给得起她想要的解脱。这样,噩梦就能结束了。
可惜,中途有棵树拦住了她。
那艘被迫离开港湾,无助地漂泊于茫茫深海的船,再次触礁。
多米诺骨牌一旦倒下一块,就会引发连锁反应。
哪怕曲鸢死守着出口,那些被封存的记忆碎片,还是争先恐后,歇斯底里地涌现——
除夕夜,跨江大桥,爸爸开着车,她和徐墨凛坐在后座,正有说有笑着,对向车道突然有部载着建筑材料的重型卡车疯狂加速,朝他们撞了过来。
爸爸反应极快地打方向盘,以主驾驶一侧去承受大部分的撞击,同一时间,旁边的徐墨凛解开安全带,向她扑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两个男人都毫不犹豫地选择用他们的方式,保护她。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充斥在车厢,鲜血从徐墨凛的头上流下来,整张脸都蔓延上血色,余光里,一根钢筋穿透挡风玻璃,插`进了爸爸的胸口。
“爸爸,你怎么样?”她还未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抱着流血不止的徐墨凛,哭成了泪人,“爸爸!你回答我,好不好?”
“徐墨凛,徐墨凛,怎么办?怎么办?”
他趴在她颈侧,全无反应,不知是陷入了昏迷,还是已经……
她没有勇气去探他的呼吸,小腹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后知后觉,自己的体内也在大量地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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