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里,他看到了娘亲的银钗。
六寸长的钗,两根交缠着,尾端相合成一朵花的简单银钗。
这是娘亲唯一的首饰,从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娘亲就一直戴着,每天都戴着。后来娘亲才告诉他说,这是爹爹和娘亲的信物,是爹爹攒了好久的银子才给娘亲打造的。
她还说,你看啊芷儿,这两根交缠的银,就是爹爹和娘亲,最后有了你这一朵花。
白芷知道娘亲只是在逗他开心。
而这只被娘亲珍惜了半辈子的银钗此时就被丢在洗脸用的铜盆里,混杂着黑灰,在少量的水中若隐若现。
白芷没有多想,当他回神的时候已经抬手往水盆里伸去,但是在触及水的瞬间又迅速拿开。
因为水太热了。
“孩子啊,小心点,这水很烫的。”村长赶紧舀来一瓢水浇在白芷的手上。
白芷甩甩刺痛的手指,将铜盆踢翻然后扯下短褂子的下摆沾了沾水,包住地上的银钗放入冷水中。
银钗掉入水中的时候发出‘嘶’的一声,好半天白芷才取出来,掏出凡乐儿给他的丝帕将银钗仔细的包好揣进胸怀。
接下来,白芷跟着村民在废墟中翻找了近两个时辰,除了一开始的银钗和几瓶药,就再也没有找到其他东西。
村长散开大伙儿,然后对白芷说,“孩子啊,先去大伯家吃点东西,之后的事儿大伯想办法。”
白芷看着年岁已高身体却硬朗的村长,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慈祥了。
于是,白芷点点头,应了。
没错,现在还不是沮丧的时候,天气很热,要将爹爹的尸体埋了。
村长家并不富裕,白芷一次都没来过,比起他原来的家,村长的住所要更简陋一些。村长有两个儿女,都已经婚娶,女儿嫁到了隔壁的村子,如今不大的房子里住着一家五口,很挤。
白芷坐在饭桌前吃着陌生味道的饭菜,不是菜的味道难吃,而是他第一次有这种难以下咽的感觉,但是他依然快速的将饭往嘴里塞,咽不下也要强迫自己咽下。
因为,他要活着。
前世,他杀人无数,每一个在他枪/口倒下的人都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一个复仇的工具而已,没有感情没有怜悯之心。更不用担心有人会找他报仇,因为他只是收钱替人办事儿,要找也是找委托之人。
现世呢?
自己的家人和小黑也是被人委托杀死的吗?
不知道。
所以,他要活着,找出这个人。
白芷其实心里明白,自己什么都不会,除了一颗脑袋和略显的医术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最重要的他的外表只是个13岁的孩童,如果他嚷嚷着为家人复仇一定会被人笑掉大牙,一定被人指着鼻子说他异想天开。
事实上,表面看上去就是失火导致的全家身亡,村子里都是实实在在的农夫,他们不会知道爹爹脖子上的深痕是什么寓意。
而就算知道了,就能如何?
——————
农历七月初三,一场人灾大火带走了白芷的爹爹,娘亲,还有小黑,毁了他赖以生存的,唯一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农历七月初四,村长召集几个村民将白郎中埋葬,白芷从自己的卧房中捧出两把分不清是骨灰还是灰土的粉末埋在了爹爹的坟里,和坟旁。
立碑为:
【慈父慈母:白氏夫妇】
【家弟: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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