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怨zhong - 第3章 万两潢金买断父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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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人间,正逢着重阳佳节,洛城百姓皆登高祭祖,挤挤攘攘地占着街道,正便宜了侯燃,他像个举止猥琐的yIn贼,凡是平头正脸的男孩,他皆要上前摸摸根骨。

    侯燃长得清秀,摸了人也鲜少被骂,他自己反倒不喜欢亲近,每次验出来不好,还要冷眼看人。测了一日,直到街上挂起彩灯,侯燃仍旧一无所获。

    唉声叹气的侯燃进了一间酒店,将包裹中银票扔出一张来,想要换一顿饭菜,店里的小儿笑着接过,被票子上的数目吓得大呼小叫,直说太贵了,烧不了这样贵的菜。

    侯燃从小住在山庄,娘胎里带着不爱纷奢的性子,从不将吃穿用度放在心上,侯亭让他专心修炼内功,因此这钱财多少,侯燃也少注意。

    听说多了侯燃便将银票收回,从包裹里取出一锭银子,见小二还说多了,便把银子从中掰断,将一半扔给店小二。

    店小二本还想说多了,见那小子腕力惊人,先是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间就起了贪念。店小二欢喜地收了钱,为侯燃准备一桌酒菜,看他淡然吃饭,对价钱全不过问,便安心将多的钱吞了。

    侯燃虽然练不动家传功法,却也在些拳脚功夫、身法巧劲儿上下了狠功夫,他看着苍白无力,其实浑身有劲,不然也不能一日便下了山来。

    侯燃吃着饭,想起母亲,心中又是一阵钝痛,他咬了一筷子牛rou,听着不远处母子交谈,不禁默默流下泪来。侯燃忙抹了眼泪,一边吃饭,一边念叨着此地不好,晚上就出城找好的,找到了也好快快回家。

    他视听皆不如苑季长,却也比寻常人通透,缓下心神后,立刻感到周围七八个人明里暗里盯着他。侯燃心中了然,又归家心切,便将收着银票的钱袋大开着扔在桌上,只等人来偷来抢,自己能趁机摸摸那贼子的根骨。

    “啊啊啊!!!”

    侯燃使劲捏着又一个不赶巧的贼人的手腕,这已经是和签字,呼吸急促到侯燃以为他马上便要突发恶疾了。

    “我费尽钱财,只求你把你儿子宋兆奎卖给我。”侯燃咬牙深吸一口气,说道。

    “公子在说笑了,宋兆奎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还要他继承家业呢!”宋父在他说话后很久才抬起头,神情是茫然又喜悦的,待他终于咀嚼出侯燃的意图后,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钱票扔在桌上,瞪大了双眼看着前方,看又似不在看侯燃。

    “你不是还有个女儿吗?”

    “……子女如何能卖呢?侯兄弟也太胡闹了。”

    侯燃皱着眉头,后仰着躺在座椅上,“我不明白,你女儿换来的钱不是正在往你家里装吗?我给的难道比那少?”

    宋父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解释道,“即便是如此吧,我的钱总要有个继承啊,我的牌位总得有人来祭拜不是?”

    “没有又如何呢?”侯燃看着他,问道。

    “没有的话,又如何呢……”

    ……

    “母亲,孩儿今日做成一笔大生意!父亲见了银票,喜欢得直夸奖我。”宋兆奎因着侯燃反常的举动,回家后便与父亲说明,自己急忙离了那处,往后院与母亲报喜。

    宋母住处,宋兆奎与姐姐宋汝宜握手,在暖阁的凳上坐了,喝一杯茶,才觉得热得难受,忙解开外袍,笑yinyin地说话。

    宋汝宜接过弟弟的外袍递给仆人,脸上无悲无喜,倒是宋母喜悦,笑着说:“兆奎不过十六,也做成生意了,以后我还有什么愁的呢……”

    “他为何要和你一样的家具?他认识你吗?”宋汝宜听这话,总觉得不对,没头没尾的,倒像是一笔不义之财。

    宋母正要斥责女儿多话,这边宋父的奴才便来传话,说老爷要少爷即刻去前厅说话。

    “只怕那白脸的后生又要问你什么,你且去吧。”宋汝宜听了,调笑道。

    宋兆奎与母亲看了看,皱着眉头起身穿衣,他对着两人鞠躬告别,急忙往前厅去了。

    “我儿!快与你师父磕头吧,啊,侯兄弟要赐你绝世的神功,你且听他教你,回去后定要刻苦呐。”明亮的前厅里门户洞开,宋父竟让侯燃坐了首座,他坐在下座,他看见宋兆奎进来,急急忙忙也给儿子让座,暗红的脸上透着些许笑意,见了孩子,又不笑了。

    “啊,侯兄自便吧!”宋父拍了拍手,像是醉了,但桌案上杯盏又无酒水,他快走了几步,走到宋兆奎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我与你母亲去说话,无事今夜就别去后院了。”

    宋兆奎转过头,正看见侯燃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被父亲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走到侯燃面前。

    “这是我门派的心法,你且试着参悟,看能不能明白。”侯燃递给他两张白纸,上面未干墨字赫然便是侯家心法秘诀第一卷。

    宋兆奎接过,未看清写了什么先生出许多不满,只觉得这侯燃好大架势,坐得比父亲更高不说,还敢这样使唤他,虽说给钱便是大爷,这架子也摆得太高了些。

    虽是这样说,宋兆奎看在钱的份上,还是依言读了下去,念到一页过半,他便觉得身上热烘烘得难受,翻到第二页时,手臂上急促往外涌着热气,将衣袖吹拂起来。

    “继续念!”侯燃且喜且忧地望着那人,看他神情恍惚,忙出声呵斥。宋兆奎闻言,急得双眼通红,快要流出泪来,抓着纸张的手掌也渗出细汗,难受异常。但被侯燃盯着,他也便不得不读了下去。

    “……用此法贯通经脉,使内力与外物连通,然后可以物随心动,驰骋四方。”

    宋兆奎读到末尾,手臂上燥热异常,内衣已被汗水浸shi。他拼命地喘气,手中纸张莫名断成两半,切口平滑流畅,好似被风割破了一般。宋兆奎将两瓣纸张高举起来,从拉开的缝隙中看见了侯燃,那人笑着看他,比他先一步流下泪来。

    ……

    “所以我说,何必吝啬呢?我有万两黄金,何必再与饥民抢食?这洛城之中,谁人还能富得过我?”宋父与妻子灭了烛火,屏退侍从,在暖阁里裹着棉被窃窃私语,二人相伴二十余年,也少有这样亲密举动。

    “我只有一儿一女,两皆去矣,我何以聊度残年?”

    “兆奎被选了去山上习武,于他于我等都是大有益处的,况且女儿只是嫁去杨家,怎么便算去了呢……”

    ……

    “心口惴惴的疼,只怕是要死了。”宋兆奎逐渐喘不过气来,他扶着地板跌坐下来,害怕地哭了出来。

    侯燃皱眉在他身后踱步,心里一遍遍想着宛季长练功时是什么模样,这才想起那人除了第一次开内力,之后都是躲着他偷偷练的。侯燃看着倒在地上的宋兆奎,既觉得此人装模做样,又怕他真坏了。

    “别人不像你这样的,你站起来试试。”侯燃听着宋兆奎哭喊,不得已才蹲下来,抓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我疼的厉害,哪儿都疼。”宋兆奎的一张俏脸已经被汗水、泪水浸shi了,他的发髻在地上打滚时也散开,乌黑的长发垂落,随他发抖时一下下地抖。侯燃看着心急,用手抚着他的胸膛,为他顺气,宋兆奎的汗水打在他手上,激得他也跟着颤抖起来。

    难道世上没有比宛季长更好的修炼之人了吗?侯燃愧疚之余不免心烦意乱,宛季长在他身上快活的烂事他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回想了,他非得得一个更好的武修依靠,才能一雪前耻。

    侯燃思绪纷乱,再低头看时,宋兆奎苍白的脸上全无血色,双眼已经闭上,抓着他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宋兆奎!”侯燃拍拍他的脸,触手是一片冰凉和shi滑,心中已是寒了一半。他叹了口气,把已经凉了的宋兆奎平放在地上,将他头冠拿来放在一旁,为他收拾头发后茫然无措地瘫坐在地上,想着母亲在他临行前的嘱托,再次痛哭起来。

    “娘啊,你死得冤,孩儿无用,又平白害了条性命!”侯燃期期艾艾地哭着,情不自禁伏在宋兆奎身上,抱着他涕泪横流。

    侯燃拿额头抵着那人肚子,忽然感受到宋兆奎腹内升起又落下的呼吸,这才停了哭泣,抬起头时,才看见那人瞪大的双眼和错愕神情。

    原来侯燃苦学不成,侯驰怕他胡思乱想,也就不和他说这些入门时的关节。当年宛季长练就内功之时,还是婴孩,被他抱着睡觉,也是凉了一半、昏迷不醒的情况,只是那时年幼,侯燃只当宛季长已经睡下,并不十分放在心上,长到现在,也记不清这些微末细节了。

    侯燃泪眼婆娑地看着宋兆奎,让那本就惊慌失措的人反要来安慰他。

    “兄台,可否不要压着我了。”宋兆奎颤着手来推他,侯燃这才振奋Jing神,将那人从地上拦腰抱起,欢欢喜喜地送他去客房休息。

    “贤弟,我给你想了个好的字——长卿,日后我便唤你长卿可好?愿你长长久久,永无衰朽。”

    “……你不是我师父吗?”宋兆奎无力气挣扎,也不想让家人看见自己被个外人抱着,他看着侯燃平滑柔软的下颚,想起他的眼泪,不自觉便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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