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你给我作甚?拿去后厨呀,他们要烧水拔毛了。”
陆无事的脸色更白了,他开始感觉浑身不自在,像爬满虱子。
雨落:“你这是怎么了?”
陆无事:“没事儿,我就是不太敢碰那些有羽毛的飞禽。”
雨落讶异:“这是什么怪毛病?”
陆无事:“……可能因为我小时候被鸡啄过吧。”
雨落眼珠一转:“那你们家郎君怕什么?”
陆无事警觉:“你要作甚?”
雨落撇撇嘴:“不说就不说。”
陆无事:“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郎君害怕的。”
雨落不信:“死也不怕?”
陆无事面色有些微妙:“郎君能活到现在,好多次死里逃生,正是因为他不怕死。”
只有不怕死的人,才能活下来。
雨落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也沉下不少。
好半晌,陆无事才听见她低声道:“殿下也是。”
又过了十来日,杨园终于将卷子评分分了名次,又给陆惟和公主看过,众人意见一致,认为没有问题了,这才让人誊抄数份,张贴在上邽城大街小巷,又下发公文到各县,令县令公布通知,若有考试之后即刻返回原籍住处的,也能从各县那里得到自己的消息。
公主于是准备设宴,款待从一百八十三人里脱颖而出的这九人。
如无意外,这九人即将上任,暂代上邽县县令等职位,其中上邽城乃天水郡郡治,天水郡又是秦州州府,因而显得格外重要。
之所以是暂代,因为迄今为止,这项举措还未获得朝廷背书,公主早已去信长安,但想当然耳,这些信都石沉大海,毫无浪花。
在长安局势明朗之前,她自然不会得到什么回复,如果形势极端不好,说不定下回给秦州发圣旨的,又是一个新皇帝了,这也未可知。
总之,眼下所有一切都在混沌不明的情况下摸索前行,她与陆惟是如此,那些考生能参加考试,同样也是冒了风险了,如果朝廷那边回头要追究责任,全盘推翻新举官法,他们这些考生也免不了被牵连进去。
三月二十三日,公主在秦州府原方良官邸举宴。
此宴名为仲春宴,取自《尚书·尧典》里的“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寓意春天第二个月,这种宴席一般不会有什么山珍海味,上的都是春季里正逢时令的家常菜,中榜的九人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赴公主的宴席,俱都受宠若惊,也不在意吃的是什么了。
作为这九人中的头筹,也就是第一名的陈修,相比其他人的激动而言,更把持得住,也更能沉得住气。
原因无它,陈修的父亲正是出借考试场地的天水书院的山长。
有这样一个父亲,陈修自小耳濡目染,比其他人更早启蒙,有更好的基础,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陈家的家境,顶多只能算是世代读书,殷实积富,非要追溯,陈修的祖父与陇西李氏,确实也有些远亲关系,到了陈修这一代,早就不往来了,根本谈不上什么世族高门,连攀亲都攀不上。
可若新举官法能推行,最大的受益者,便是他们这一阶层的人。
“听说这位邦宁公主乃是从柔然归来的,本欲前往长安,却因方良之事滞留此地发,方才出了个新举官法,也不知这新法能维持多久。”
“要是公主一走,新法就废了,那咱们如何是好?刚上任就要收拾包袱走人吗?”
“诸位仁兄名次靠前,想必都在上邽,此地繁华,又是郡治,消息也灵通,还好说,我是垫底的,听说襄武县县丞有空缺,弄不好我就得去那儿了。陇西可是陇西李氏的地盘,我一个没门没路的去了,还能有好果子吃?”
“嘘,慎言!”
“啊?难不成咱们这几人里还有世族出身的?不都是寒素之族吗?”
“我们这几人里,是没有世族出身,不过这位郎君还是慎言的好,毕竟往后为官,往来多为世家,有时你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便容易惹上不必要麻烦。”
说话的正是陈修,他没有教训人的意思,只是随口劝说,听的人也能听进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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