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念念一大早就拿着布袋子走出了自己的屋子。
沈绣娘瞧着她手里满满的布袋子,有些诧异道,“念念,你拿了啥,咋看上去这么多东西?”
“娘,我装了些干粮,还有我做的一些鞋底子呢,您瞧瞧,看我做的荷包还有鞋底子能不能卖到钱?”沈念念笑着打开布袋,给沈绣娘看。
沈绣娘一瞧,果真是干粮还有她自个儿做出来的物件。
苏娘今日也是起了个大早,事实上她也是想去县里的,不过却叫这丑八怪大姑子给抢先了,所以自从昨个儿知道她们竟然要去县里之后,苏娘就没给沈念念一个好脸。
沈念念也只觉得这个弟妹的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倒是没想到这茬,所以便也干脆懒得理会,同住的这些日子她可是看出来了,这个大弟妹的小心思,可是不少。
“娘,您瞧大姐这手艺,还真不差呢,若不是知道以前大姐做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样子,我还真以为她是买回来的呢!”
苏娘从布袋子里面拿起一双做好的鞋底子,有些惊讶的看着上面干净整齐的针脚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沈绣娘也看了过去,见着这崭新的鞋底子,难掩眼中的惊讶之色,“念念,你这手艺可做的真好!”
沈念念故作羞涩的笑了笑,“娘,您就别夸我了,我这也不是闲着没事儿,自己就在屋里瞎琢磨出来的嘛!”
沈绣娘听到这话,看着她的眼神倒是带着几分复杂。
前阵子她见着沈念念绣出来的东西,针脚都还是乱七八糟的呢,没想到这才不到一月,就能进步这么大。
不过对于沈念念的话,她倒是没有怀疑。
有的时候她也的确看见她自个儿在屋里摸索着刺绣,只是有些意外,她的天赋竟是如此之高罢了。
想着,沈绣娘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若是当初没有将她从那里抱出来……
罢了罢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要想着这件事儿比较好。
沈绣娘扯出一丝笑容,就吩咐苏娘她们看好家门,便拉着沈念念一起出去了。
这次她们还是坐的里正家的牛车,正好里正他们家也要去县里,所以她们也就懒得去坐村里的牛车,到时候还要去镇上换一趟车。
沈念念这一路上都在悄悄观察沈绣娘的脸色。
按理说,自己的亲闺女做女红这些,进步如此之大,当娘的肯定会高兴一番吧?
可是这沈绣娘倒好,不仅没有夸她不说,反而显得有几分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总之应该不是高兴。
哪个当娘的,会看见自己亲闺女儿有如此天赋之后,还显得不高兴的吗?
沈念念面上装作一副无知的模样,心里却是越发的怀疑起来。
这原主当真是沈绣娘的亲生女儿吗?
“这都好几个月没去县里了,我当家的上次回来说,有个京城那边来的戏班子在县里要呆上一月呢!”王三娘这一家子,这次是专程去县里送李佳奇开店的。
李家的秘方,这次有了上次杜公子的出面,得以保住,很多人都知道他们李家和军营里的一位将军有了关系。
所以,大抵也是抵也是不敢再打他们李家秘方的主意了,所以李佳奇养好了伤之后,和里正他们一商量,便打算去镇上租下一间铺子继续做生意。
当然,这次他们也是顺便跟着过去看戏的。
“哦?有京城来的戏班子?这倒是一件稀罕事儿!”沈绣娘也来了兴趣,犹记得上次在在戏园子看戏,还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呢。“念念,倒时候咱们也跟着你王婶子一起去呗。”
沈念念点点头,做出一副期待的样子,一双眼睛闪亮闪亮的,“我还从没有看过唱大戏呢!”
“我给你说啊念念,这唱戏的那些人可厉害呢,能够变出好几张脸来呢,我以前看过一次,课神奇了!”
提起这戏班子的事儿,大家仿佛都来了兴趣,就连一向沉默少言的李佳恒也忍不住说了起来。
“上次我们在县里也听过戏,不知这次京城里来的戏班子和咱们本地的有什么区别。”
“那区别就大了,人家可是能变脸呢!”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足足走了三个时辰,他们到了县上。
这边境的县城比镇上还要热闹些许。
往来的除了东易朝的百姓们,还有一些其他国家的人在这里进行贸易。
虽说几个国家之间常年也有战争,不过却都有一个极为默契的情况,那边是往来双方做生意的商人,是绝对不能碰的。
毕竟商人,是促进国与国之间十分重要的桥梁。
不过由此也有不少的弊端。
那边是他国的探子很容易混入这些往来各国的商队之中,从而进入各国窃取情报,所以每次有商人过境之时,在边境防守的官兵们也检查的十分苛刻。
甚至会记住商人的脸,一旦商队有新人加入,除非拿出足以让人信服的证明,否则一律会被当做jian细关押一阵子,然后再逐出边境。
而往来的商队,也大多是传承已久的商人世家,大多也是在各国边境记了名的,要是出了事儿,也与他们脱不了什么干系。
县里人来人往,显得十分拥挤,即便是沈念念也极为少见这种热闹的场面,难免伸长了脖子,好奇的四处观看着。
王三娘她们要去看戏,沈绣娘也想要跟着过去,不过这会儿天色显然不早了,她们还得去买东西,着实让人有些为难。
沈念念见状,顿时心头一喜,连忙说道,“娘,我自个儿去卖掉这些东西好了,您先和王婶子一起去看戏吧?我买好了东西就过去。”
沈念念笑的十分老实,东瞅瞅西瞅瞅,对于周遭投来的厌恶与嫌弃的目光完全无视了个彻底。
那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刚进城的乡下丑丫头,就想自个儿一个人四处看看呢。
因为她这张脸,所以沈绣娘对她想要单独出去的心思倒也挺放心,毕竟还是看戏的诱惑大一些,所以便从钱袋子里掏出了半贯钱塞到她手里,笑道,“那成,你自个儿先去逛逛,顺便把事儿办了,然后记得来搭戏台子的地方找我们。”
沈念念紧紧的攥住那半贯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连连点头。
原本还担心着怎么甩掉沈绣娘去卖画呢,现在看来,倒是不用多费心思了。
暗暗窃喜着,不过面上沈念念还是做出一副老实的模样,不厌其烦的听着沈绣娘的叮嘱。
边城。
大街上来往的百姓身上穿的千奇百怪,甚至还有一些异域的女子,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穿着极为露骨的衣裳,看的沈念念忍不住羞红了脸。
只觉得这些异域女子不知廉耻,露出了臂膀不说,竟然有的还把小肚子也露了出来。
不过奇怪的是,这边境的百姓倒像是见惯了似得,一个个目不斜视,依旧干着自个儿的事儿。
相比之下,沈念念这个打扮朴素,面容丑陋的女子倒是比那些异域女子还要引人瞩目一些。
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沈念念微微低着头,半遮着脸,这才去周围打探起布庄的位置,当然,还有书斋的位置。
“走开,丑八怪,不要耽误我们做生意!”
“我也是刚来边境不久,对这里不熟,你去问问别人吧?”
“走走走,不要挡在我的摊子前。”
……
过去的十八年,沈念念从未尝过如此被人羞辱嫌弃的滋味,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这张脸的确因为脸上的疤痕而丑陋,可是,丑陋又有何错?
刚才的窃喜已经变成了失落,沈念念抿着唇,瞧着有卖包子的摊子,她从钱袋子里,掏出三文钱,走了过去,扯出一抹淡笑,“老板,麻烦,我要两个包子。”
包子摊的老板是个年约五十的白发老头儿,佝偻着身子,瞧着她这个人人嫌弃的丑女子也没有表现出厌恶的模样,只是乐呵呵的包好两个包子,“一共两文钱,姑娘。”
沈念念点头,递给他两文钱才把包子接过来,这才问道,“老伯,您可否知道这书斋与布庄在何处?”
老伯指了指右侧的方向,“朝着这条街走,是布庄所在的那条街,如果要去书斋,拐个弯儿就到了。”
“多谢老伯。”
沈念念脸上终于带着喜色,连连告谢之后,这才拿着包子,朝着那条街匆匆走去。
她先去了布庄,将布袋子里面的那些东西都卖掉,这里收购的价格,的确比镇上高一些,她绣出来的那种小花荷包,也能卖到八文钱。
一共得了将近八百文钱,沈念念便将刚才沈秀娘给她的半贯钱放在一起,向布庄掌柜的换了一两的碎银,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好,余下的近百文钱,则依旧装在钱袋子里,这才拿着放东西的布袋子,朝着书斋的方向走去。
街上能够看见四处巡视的官兵,为了震慑宵小与保卫边境安全,时常会来回巡视。
这些官兵可不是京都那些贵家子弟而组成的散兵,而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强兵!
在来时,为了免去沈秀娘的怀疑,她特意将自己作好的画贴着布袋子的边缘小心翼翼的放好,为了不使纸张折曲,画纸是特意将需要卖掉的那些荷包鞋底之内的东西围着的,所以当她将画取出的时候,才能够保证它们的完好无损。
会进入书斋之人,无一不是学识渊博之人,在边境这种混乱的地方,更是少有女子会进入书斋之中。
因此当沈念念走入书斋的时候,便立刻被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给直接拦下了。
“这位大婶,这种地方,可不是你这种人能够随随便便进去的,你要是想进去卖东西,还是往别处去吧?”
男子站在台阶上,一副居高令下的模样,脸上甚至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沈念念心里不悦,知道这又是一位看人外貌的男子,不过面上并未表现出来,而是淡淡道,“这位公子,我的年纪可能还没有你大,这么直接称呼我为大婶,未免有些不尊重人了吧?更何况,我的确是来卖东西的,而我要卖的东西,除了书斋这种地方,别处也不能收呢。”
“书斋这种地方,对外收购的只有一些书画,大婶,你手里有这些东西吗?”男子见她竟然如此伶牙利嘴,完全不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女子,顿时脸色难看了几分。
他堂堂一个秀才爷,竟然被这么一个丑陋的女子顶撞,自然颜面过不去,说话时,也多了几分不悦之意。
沈念念才不会被他这番故作姿态吓到,而是微微抬头,证实这名男子的眼睛,淡淡道,“敢问这位公子,你在这里拦住我的去路,可是因为这书斋是你家所开?”
男子怔了怔,当下摇头,他家境不算富裕,当然开不起书斋。
沈念念见此,勾唇一笑,不客气道,“既然如此,公子又有何资格拦住我的去路,又有何资格问我,手里有什么东西?"
话闭,沈念念也不去看那男子脸色如何难看,而是直接提起裙摆,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书斋。
男子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到了最后,竟是愤怒的瞪了沈念念的一眼,便甩袖离去。
“这位丑姑娘倒是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张青这人可真没用。”
书斋对面的一家酒楼,几名公子哥儿打扮的男子将这一幕收进眼底,有些无趣的摇摇头。
紧接着,便各自继续yin诗对酒,潇洒谈天去了。
而撺掇那张青去为难沈念念的几个书生则是各自撇撇嘴,在书斋内继续看起书来,不过那目光却还是注视着已经走进书斋的沈念念,倒是想要瞧瞧,这乡下来的丑姑娘要卖什么东西给书斋的老板。
而书斋的老板也注意到了这么一位格格不入的女子走了进来,连忙从柜台后走出来,倒是没像之前那位张青一般为难沈念念,而是温和的说道,“这位姑娘,不知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书斋的老板不仅听着声音十分温和,长得也是一副俊俏的模样。
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直让人觉得如同春风拂面一般温柔。
沈念念紧了紧拳头,抿唇问道,“公子,您是这书斋的老板吗?”
老板温和的点点头,“正是在下。”
沈念念露出一丝笑容,“那敢问老板,您是否收购书画?”
老板看着只拿着一个破旧布袋子的沈念念,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却还是微笑着点头,“自然,不过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书画便会收购的,姑娘,你要卖字画吗?”
这家书斋并不大,不过架子上却摆着满满的书籍。
此时,一位乡下丑姑娘竟是找上门来,要卖画,倒是引起了书斋内不少学子书生的好奇,想要瞧瞧这位穿着朴素,面貌丑陋的乡下姑娘,到底能够拿出什么画来卖。
面对众人各异的目光,沈念念虽心里不舒服,不过面上却是沉着淡定的很,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搭在肩上的破布袋子里贴着放的几张画拿了出来。
“可笑,这无知妇人,竟然将画作放在破布袋子里,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画,林老板,你又何必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不错,你们瞧瞧这丑姑娘,若真是识画之人,又哪会如此对待自己的画卷,这不是诚心来找麻烦的吗?”
“这可未必,这县里谁不知咱们林老板的书斋曾是举人老爷都来买过书卷的,再加上这林老板本身也有举人身份,别是这丑姑娘,故意为了这林老板而来的。”
书斋内,有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沈念念听入耳中,竟还是有个熟悉的声音,难免回头,朝着那声音的主人看了过去。
她将布袋子里取出的画卷拿在手上,目光却落在书斋一角的一名书生打扮的少年身上。
不曾想,竟会在这里碰上熟人。
瞧着刘子越那一副嫌弃鄙夷的模样,沈念念微微勾唇,讽笑道,“既然身为读书人,就别再背后学那长舌妇,谁知道,真相如何?仅凭自己猜测,可别到时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才好。”
刘子越一愣,没想到沈念念竟然敢当众讥讽他,顿时就想要发火,不过随即便意识到这里可不是在自个儿家里,自己与一名无知的乡下妇斤斤计较,只会让同僚看低了去。
因此,便只得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倒是一副看笑话的姿态。
虽说最近沈家阔气了不少,可他还能不了解沈家娘俩的底细吗?
沈秀娘当初和这丑八怪可是净身出户,虽说可能藏了银子,可那些诗词画卷可是没有半点影子的,可想而知,这会儿这丑八怪能拿出什么好画来?
刘子越恶意的猜测着,他倒是要看看沈念念能拿出什么玩意儿来,别是偷了谁家的东西吧?
沈念念也冷哼一声,这才转过身,拿着手里的画卷,直接走到柜台前。
竟会在这种地方碰上刘子越,沈念念暗叫倒霉,这刘子越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卖画一事,让他看了去,恐怕等到回村之后,这事儿就会传开了。
届时,她可就曝光了!
只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她已经将画拿了出来,若是这会儿离去,指不定还要被人如何嘲笑呢。
众多学子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瞧瞧这位乡下姑娘到底能够拿出什么好画来,竟是如此的自信,还敢与一位秀才呛声,这可不多见。
就连这书斋的主人林老板,也对沈念念手里的画卷好奇起来。
这一次,沈念念是将自己手上的几幅画全部都拿了过来,因为放进布袋之前十分小心,而这一路上也不敢有什么碰撞,一共七幅画,除了曾经画过的《风雪寒梅图》《迎春图》《百花图》《江河图》《墨鹰图》之外,其余的两幅,则是她平日里突然有感而发所著,甚至还一时兴起提了词,比之她曾还是沈凝霜时作出来的那出来的那些画作,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她自己也极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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