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荣娇又男装到街上逛了几天,在她将大正街及其周边街市来来回回逛了几遍后,终于确认了一项事实:
大正街周边的铺子,她开不起!
大梁城最繁华的商业街,说寸土寸金毫不为过,她一没靠山背景二没资金本钱,想在那一带开铺子,实属异想天开!
二百两银子还不够在聚仙楼吃一顿上等席面的!
银子啊……
荣娇苦笑,她真是忘了这一点了!她之前要么是没缺过银子花,要么是不需要花银子,总之,对这个阿堵物没概念。
想得太简单了!
问了闻刀才知道,哥哥们开的兵器铺子,是现成铺子接手,前东家连买带送,本金还花了有五千两!这还是因为对方原先的靠山犯了事,被罢官了,有意想搭上池府的线。
做什么好呢?
荣娇小口小口抿着冰甜的酸梅汤,想着心事。
红缨和绿殳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打络子,绿殳这几天跟着荣娇出去,对市场行情也了解了些,知道自家姑娘在为开铺子的事犯愁。
外面的事情不顺利,作为心腹大丫鬟的红缨也是知道的,两人见荣娇一直保持着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由互换了下眼色,红缨率先开口道:“大小姐,您看这是奴婢新学的络子花样,与您那条新做的雪绡撒花裙可还相配?”
说着话,将手中已近成品的络子举给荣娇看,用了莲子绿的丝绦,打的是缕空蝴蝶的花样,看上去清爽而活泼。
“嗯,不错。”
荣娇瞟了瞟,新做的雪绡撒花裙是白不透亮的外裙,系这样花色的络子,行走摇摆间,蝴蝶象是在轻盈舞动。
“奴婢这就打好了,大小姐要不要穿上看看效果?”
红缨目光殷切。
“还是算了吧,大热天的,懒得折腾。”
荣娇懒洋洋的提不起Jing神:“你的眼光手艺,我信得过。”
“大小姐您只相信红缨姐的眼光?奴婢的手艺也不错呢。”
绿殳笑眯眯地凑趣。
噫?
荣娇看了两丫鬟几眼,嘴角泛起了笑意:“怎么了这是,个个都争着抢着要我夸?打什么鬼主意呢?还是,触了嬷嬷的霉头,要我求情的?”
“瞧您说的,奴婢可没惹嬷嬷,再说嬷嬷这几天心情好着呢,可没心思理我们。”
“行了,你们俩也别给我打马虎眼了,纯粹是没话找话吧?”
被看出来啦?
红缨绿殳脸一红,红缨先开口道:“大小姐,奴婢不懂做生意的事,只觉得这大热天的,本就睡不好吃不下,若再有个什么事着急上火的,易伤身……听说少爷们当初动意要开铺子,前后筹谋了不短的时间呢……”
“就是呀大小姐,大正街不合适,咱们就换个地方,大梁城这么大,也不是除了大正街,别的地方就不能做买卖了。慢慢看,总能找到合意的地方。”
绿殳跟着附合。
“你们俩个说得都对!换个地方,不能急,明后天我们换几个地方再看看。”
这些都不是关键,资金不足还有哥哥做后盾呢,关键是没想好能做什么。
“这个啊,当然是照您说的做嘛!”
绿殳完全不认为大小姐有什么值得愁闷的,不是有少爷们在吗,大小姐要开铺子,少爷们还能不出钱出力?
大正街的铺子太贵,别的地方可行啊,甚至若不是为了出门看热闹,她认为大小姐连地方都不必亲自去找,跟闻刀说一声,什么都是现成的。
我说的?
荣娇微怔,我说过?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您不是说做生意就是人无我有,人有我优?照这样说,要么就选个别人没做过的,咱们独一份的,要么就做得比别人家的更好。”
绿殳答得很是轻松认真。
“依奴婢看,就是开个卖冷饮凉茶的铺子也好,奴婢尝着聚仙路上那些大茶楼里卖得酸梅汤,还没有嬷嬷做得好喝呢!从咱们自己制冰后,嬷嬷做的解暑的汤水,比外头卖得强多了!”
栾嬷嬷亲眼目睹荣娇用一大一小两个盆外加些清水硝石做出冰后,惊喜之余就迷上了这神奇的方法,一头扎在茶水间,一边着迷般地做冰,一边开发出各种与冰食有关的解暑小食,不单是荣娇,就连红缨绿殳等三省居上下其他人,都跟着享了好大的口福。
“嗯,可以考虑,左右我们自己能制冰,比外头卖的那些要干净多了!”
红缨也跟着附合。
大小姐会制冰太令她们惊讶了,素来冰都是冬天从河里割了窖藏起来,到夏天再用的,没想到大小姐居然可以在大暑天让水冻起来!
荣娇笑答曰说要么是梦里得了神仙指点,要么是不记得从哪本书里看到的,至于嬷嬷与丫鬟们相不相信的,她倒不在乎。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谁知栾嬷嬷几个竟毫不怀疑地信了,在她们眼里,大小姐其实一直是藏在鞘里的宝剑,蒙尘的明珠,少爷们都说了,大小姐是厚积薄发,不鸣则己,一鸣惊人,做下人的,哪有少爷们懂得多?
“绿殳的主意很好,再想想看……你告诉闻刀,我们明日去南城门一带走走……”
她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做生意也要看机缘,但还是有种情不自禁的急迫感,她已经十三岁了,留给自己的时间不是很多了,而眼下她的手里一点筹码也没有。
以二哥和小哥的实力,要撼动池万林这棵大树,是不可能的,池荣娇绝对不允许因为她的亲事,将上一世的惨事重演!
日前二哥来信说父亲答应了他,与王家的亲事不会再提,她的亲事,由二哥物色人选,再由父母定夺,换言之,她的亲事,二哥能做大半的主……
荣娇知道二哥不会撒谎,可是她信不过池大将军,有前世为鉴,荣娇对这位父亲,是不敢存盲目地信任的!
更不会相信他是因为父子情谊,看中了二哥的潜力,能够光耀门庭,才做出的让步。
二哥本是池家人,他的一切荣耀都是池家的,难道他还敢叛出家门?
本朝以孝治国,顶着不孝叛出家门,二哥的前途也完了。
荣娇很急,她迫切地需要自己尽快强大起来,做生意不是解决之道,但,至少手里有银子好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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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荣娇带着绿殳,依旧易男装,翻墙头出府,与闻刀会合,一路直奔城门。
荣娇再不懂做生意,也知道铺子要开在人多的地方才有赚钱的可能,除了大正街,城门一带人来人往,符合条件。
“……南城门进出者最多,而且从南方北上的有钱人居多……”
闻刀建议先去南城门,一来是路程最近,二来由南自北而上到都城的,基本都是从南门入城,四座城门中,南门每日的人流量是最大的。
三人在南城门一带转了好半天,荣娇不由心生失望,城门这边熙熙攘攘,热闹是挺热闹的,商铺也不少,但都规模不大,经营的也是最普通不过的大众用品,利润透明得很,赚得是辛苦钱,与大正街那边的高利润有着天壤之别。
辛辛苦苦赚银子当然不错,但不符合荣娇的规划。
“闻刀,你说这些铺面一年的利润有多少?”
荣娇站在街头,随手指了指眼前的商铺问道。
“小人估计一个铺面一年少则二三百两,多则不超过千两。”
闻刀这些日子没少在街面上晃悠,行情门儿清。
荣娇眨眨眼没说话,一年几百两银子,对她来说太少了,这样一点一点地攒银子,太慢了!
“……先找地儿吃点东西吧。”
急也没用……
跑了大半天了,三人都满身的汗,灰头土脸的,又渴又热。
也没怎么挑剔,就近找了个看起来还干净的食肆,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食物也简单,主食是烙饼凉面,荤菜有卤的酱货,素菜是应季的青菜。
虽然可选的不多,待坐下点了食物后,才发现随便挑的这小小的食肆摊竟收拾地干净舒适,门前梧桐绿荫如盖,树荫下搭着凉棚,摆着粗木短桌方凳,脚下铺着碎石子,靠墙一溜儿种了排牵牛花,因是午后时分,那些小喇叭全都闭合着睡觉去了,只留下半墙高的心形叶子抖着绿意。
已经过了用食的时辰,桌凳空闲的多,加上新来的荣娇三人,外头也只三四桌还有客人,与她们之间都隔了几张桌子,左边的那桌已经用完了,桌上杯碗狼藉,四个形容猥琐的汉子正半敞着衣襟闲聊天。
“……什么得道高人!狗屁!老子就看不惯这些装神弄鬼的牛鼻子!”
一个汉子陡然拨高了声音,听着火气十足,象要吵架。
“张大鼻子,你嚷什么!”
他的同伴喝止道:“得道高人也好,装神弄鬼也罢,都是那道人的事,与你有什么干系?”
“就是,你大老张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人家信人家的,求符给香火钱又不花你一个子儿,”另一个同伴也笑劝:“你打得哪门子的抱不平!”
“谁说不花老子的钱?”
那张姓汉子性本无赖又喝了酒,不由嚷得更大声了:“吕小寡妇拿老子的钱去孝敬那些牛鼻子,怎么不干老子事了?”
“嗤嗤”
他的同伴挤鼻子弄眼睛一阵狂笑:“行啊张大鼻子,居然把那小寡妇弄到手了,那小模样……啧啧!花你点银子还不是应该的,人家能白给你?”
“她拿老子的钱去养野牛鼻子!还嫌老子长得丑,说什么在桃花观见着仙人了,疯了似的天天往那儿跑,找俊俏小道士,每回老子要乐呵乐呵都不情不愿的!你们说,那桃花观是什么正经去处?那些道士肯定诳着良家妇女弄什么Yin阳采补术……兀那小子,你笑什么?!”
张大鼻子说着说着,忽然一拍桌子,伸手指冲荣娇这边就吼了起来。
主仆三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根本不想听旁边的鸹噪,奈何隔得不远,那几人说得又大声,想不听也非不听也非要往耳朵里灌上几声。
“说你呢!穿绿衣服的小白脸子!你刚才是不是在笑话你家张爷爷?”
桌子拍得啪啪响,四个人八双眼睛瞪了过来……
穿绿衣服的小白脸子?
荣娇低头,她正穿的绿色袍子,那八双眼睛看过来的方向,正指着他们这边。
笑话他?
“这位大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家公子何曾笑话与你?”
见那大汉莫名挑衅,闻刀心生不悦,板着小脸,沉声回道。
开玩笑!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家大小姐会笑你?你们那满嘴的污言秽语避还来不及呢,小爷还嫌你嘴臭呢!
“哟!小子,毛没长齐,还挺横啊!敢跟你家张爷爷顶嘴!”
这四人是南城门一带有名的混子,平时横惯了,见闻刀三人年纪不大,又面生得紧,衣着打扮也看不出名堂,是以口气愈发蛮横:“爷爷说他笑,他就是笑了!”
“你!”
闻刀平素跟着池荣厚,一般人见了也要称声闻刀小爷闻刀小哥,哪受得了一个街头混子对自己幺三喝四爷爷长爷爷短的。
再说,大小姐还在这儿呢!
脸一沉就要起身,荣娇看了他一眼,又见那店小二已经拉了掌柜的在一旁,欲上前劝又脸带惧色,心知这四个恐不是什么善类,她不欲多生事。
“兄台误会了,在下虽不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道理总还是懂的,适才正与家仆谈话,未曾留意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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